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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勇不屈的抗聯女戰士李桂蘭

發布:2021-08-27 12:56 閱讀:3466 次 【 字體:

英勇不屈的抗聯女戰士李桂蘭

劉穎

李桂蘭,1918年生于遼甯省西豐縣一個貧苦的農家。貧窮的生活養成了她吃苦耐勞、樸實善良的品格。

10歲那年,李桂蘭随她的舅父宋殿雙、長兄李鳳林一路風餐露宿,來到了北大荒,定居于蘿北縣鴨蛋河區(現(xiàn)蘿北鳳翔)。

7戶逃荒的人家蓋起了7個馬架子房,在父兄們辛勤的勞作下,三年的汗水換來了成片的良田和肥豬滿圈、雞鴨成群。

九一八事變後,一家人在兩位闖關東的好漢宋殿雙和李鳳林的帶領下,毀家纾難走上了抗日救亡之路。李桂蘭曾擔任過兒童團團長、婦救會會長、第六軍第四師被服廠主任。

她曾動員(yuán)鄉親們送自己的親人參軍去(qù)打鬼子;她曾帶領婦女做軍鞋、做軍裝支援前線(xiàn);她曾領着婦救會會員(yuán)搞偵查、撒傳單,與敵人鬥争。

1936年春節剛過,李桂蘭因身份暴露,被敵人通緝而離(lí)家參軍,來到了依蘭縣帽兒山四塊石第六軍第四師被服廠,成爲一名抗聯女兵。不久即加入中國共産黨,并被提升爲主任。

李桂蘭在山裏被服廠工作兩年,她忍饑挨餓爲前方的戰士精心縫制軍裝;她像母親和姐妹一樣照顧着負傷的抗聯指戰員(yuán)。

1938年3月15日,由于交通員(yuán)趙老七(趙洪生)的叛變,日本關東軍駐舒樂鎮守備隊在拂曉時分包圍了山裏被服廠。

在那場慘烈的戰鬥中,夏雲階軍長的夫人、裁剪張師傅、戰士李師傅、韓姐等人壯烈犧牲。李桂蘭爲掩護戰友(yǒu)和救助夏軍長唯一的女兒夏志清而被俘。被俘後李桂蘭首先遇到的考驗是(shì)湯原縣舒樂鎮李鎮長和湯原縣原組織部長、叛徒、特務周興武的勸降和逼婚。當她斷然地拒絕了嫁人而享受榮華富貴的利誘後,即被帶進湯原縣日本憲兵隊,關進縣公署的監獄中。

這是(shì)一個“活人進來扒層皮,死人進來要開口”的魔窟。

那牆壁上挂着的刑具、帶血的皮鞭、捆人的條凳、給犯人上大挂的橫梁、燃燒的炭火(huǒ)盆,每一件刑具都像野獸一樣,露着猙獰的寒光,哪怕你就是(shì)鐵嘴鋼牙的英雄好漢,隻要被押進來一看,也會毛骨悚然。在湯原縣的日本憲兵隊裏,李桂蘭知(zhī)道了什麽是(shì)人間地獄,什麽叫生不如死,她孑然一身,與日本人的酷刑抗衡。

甯死不肯屈服的李桂蘭,後被湯原縣憲兵隊以“處以死刑”的判決而解送哈爾濱。當年的“解送書(shū)”現(xiàn)保存在黑龍江省檔案館。

《僞湯原縣憲兵分隊1938年7月30日的解送書(shū)》中記載:“雖爲婦女,卻嚴守黨規,頑固拒不交代,性格狡猾陰險,毫無悔改之意,無同情餘地。”一句“頑固拒不交代”,就能知(zhī)道當年的日寇究竟用了多少酷刑,而“雖爲婦女卻嚴守黨規”一句,卻也看出了日本人對一個中國婦女的佩服。

這份檔案是(shì)一份鐵證,它證明了一名女兵對信仰的堅持和對黨的忠誠。1938年7月,李桂蘭被押解到哈爾濱的日僞高等法院,僞法庭“判處李桂蘭反滿抗日叛國罪有期徒刑十年”,後投入哈市道裏模範監獄。時間是(shì)1938年8月10日。

另一種苦難又(yòu)接踵而來,這将是(shì)一場漫長的折磨。道裏監獄中的生活條件異常惡劣,二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十多平方米的小屋裏,空氣混濁,陰暗潮濕,常年見(jiàn)不到陽光。睡的是(shì)地鋪,每人隻有半片褥子的地方,夜間躺下時,需側着身子,一個緊靠着一個,幾乎不能翻身。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不少的虱子,到了夜晚跳(tiào)蚤出動,咬得她們整夜不得安甯。一日三餐吃的全是(shì)高粱米飯加鹹菜,湯是(shì)鹽水清湯,見(jiàn)不到葷腥和蔬菜。

1944年6月的一天,李桂蘭在哈爾濱的日僞監獄裏,終于熬出了頭。由于僞滿洲國皇帝康德訪問日本一路平安,僞滿洲國溥儀的弟(dì)弟(dì)溥傑的妻子——日本女人嵯峨浩子生了一個小女孩,兩次特赦國事犯,減刑三年多,李桂蘭在獄中共蹲了6年7個月零17天。

李桂蘭一家先後有3位親人殉難于那場爲捍衛民族獨立的戰争中,他們是(shì)舅父宋殿雙、長兄李鳳林、丈夫吳玉光,如今三位不朽的英靈都靜靜地安卧在湯原縣的烈士陵園内。

作者單位:黑龍江省東北抗聯曆史文化研究會

作者系李桂蘭女兒

本文來源:鶴崗日報

僞滿監獄裏的女囚李桂蘭

在幸存的女兵裏,李桂蘭是(shì)我的母親,小名叫大丫。顧名思義,大丫是(shì)家裏的長女。

說是(shì)長女,其實她上面還有三位長兄,家中九個孩子,她是(shì)女孩子中的老大,不論男女,既然是(shì)老大注定要承擔過多的負重。

李桂蘭生于1918年遼甯省的西豐縣,那塊貧瘠的土地,養活不了一家十口人。李桂蘭在八歲起就開始上山放(fàng)蠶,以微薄的收入補貼家用。貧窮的生活養成了她吃苦耐勞、樸實善良的品格。

十歲那年,李桂蘭随她的舅父宋殿雙、長兄李鳳林一路風餐露宿,來到了北大荒,定居于蘿北縣鴨蛋河區(今蘿北鳳翔)。

七戶逃荒的人家蓋起了七個馬架子房,後來形成了一個小村(cūn)落,村(cūn)名就叫七馬架,這名字一直延續至今。

"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裏。"這句民諺說的是(shì)北大荒當年的富庶與荒涼。這裏是(shì)逃難者的家園,也是(shì)窮人的天堂。

在父兄們辛勤的勞作下,三年的汗水換來了成片的良田和肥豬滿圈、雞鴨成群。

李家人終于可以享受農家院裏的幸福與歡欣了,然而九一八事變的槍聲震碎了多少中國人的夢,不甘國破家亡,一家人在兩位闖關東的好漢宋殿雙和李鳳林的帶領下,毀家纾難走上了抗日救亡之路。

李桂蘭沒有文化,沒能上學讀書(shū)是(shì)她一生最大的憾事,但(dàn)她在共産黨的引導下,懂得了要愛國愛家,不當亡國奴的道理。在抗日救亡的路上她曾擔任過兒童團長、婦救會長、第六軍第四師被服廠主任。

她曾動員(yuán)鄉親們送自己的親人上隊參軍去(qù)打鬼子;她曾帶領婦女們做軍鞋、做軍裝支援前線(xiàn);她曾領着婦救會員(yuán)們搞偵察、撒傳單與敵人鬥争。

1936年春節剛過,李桂蘭因身份暴露,被敵人通緝而離(lí)家上隊,經過了四天三夜的奔波,在被尊稱爲"抗聯之父"的交通員(yuán)李鐵腿(李升)帶領下,來到了依蘭縣帽兒山四塊石第六軍第四師被服廠,成爲一名抗聯女兵。不久即加入中國共産黨,并被提升爲主任。

李桂蘭在山裏被服廠工作兩年,她忍饑挨餓爲前方的戰士精心縫制軍裝;她像母親和姐妹一樣照顧着負傷的抗聯指戰員(yuán)。

1938年3月15日,是(shì)李桂蘭半世噩夢的一個開始。由于交通員(yuán)趙老七(趙洪生)的叛變,日本關東軍駐舒樂鎮的守備隊在拂曉時分包圍了山裏被服廠。

那真是(shì)一場慘烈的戰鬥。當被服廠廠長裴成春帶領傷員(yuán)們沖出了敵人的包圍圈時,夏雲傑軍長的夫人夏嫂、裁剪工人張師傅、戰士李師傅、韓姐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壯烈犧牲。李桂蘭爲掩護戰友(yǒu)和救助夏軍長唯一的女兒夏志清而被俘。那一年她還未滿二十歲。

被俘後李桂蘭首先遇到的考驗是(shì)僞湯原縣舒樂鎮李鎮長和叛徒、特務周興武的勸降和逼婚。當她斷然地拒絕了嫁人和享受榮華富貴的利誘後,即被帶進湯原縣日本憲兵隊,關進僞縣公署的監獄中。

這是(shì)一個"活人進來扒層皮,死人進來要開口"的魔窟。

那牆壁上挂着的刑具,那帶血的皮鞭,那捆人的條凳,那給犯人上大挂的橫梁,那燃燒的炭火(huǒ)盆,每一件刑具都像野獸一樣,露着猙獰的寒光,哪怕你就是(shì)鐵嘴鋼牙的英雄好漢,隻要被押進來一看,也會毛骨悚然。李桂蘭将孑然一身,以弱女子之力去(qù)與日本的殺人機關和抗衡。

當審訊開始後,李桂蘭拒不回答日本人的問訊,一個打手拎着早已準備好的大鐵壺走了過來。他們用鐵筷子撬開了她的牙,并用手捏緊了她的鼻子,一大壺摻着汽油和小米的辣椒水就被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qù)。

哪個人都是(shì)血肉之軀,桂蘭的肚子裏頓時翻江倒海,好像就要爆炸,這時,一個打手猛然地擡起腳向她的胸部和腹部踹去(qù)。立時,鮮血和小米、汽油、辣椒水一起從鼻子、耳朵裏噴了出來,桂蘭說:"就像是(shì)有一桶滾燙的熱油潑進了腦袋,頭要炸裂開,眼睛要冒出來,耳朵嗡嗡的在響,一團火(huǒ)烤得我喘不上氣來,眼前變得模糊……"

嘩——一桶涼水潑了下來,敵人不會讓她昏過去(qù)。

"說不說!不說接着灌!"

又(yòu)一壺辣椒水灌下去(qù)後,李桂蘭昏死了過去(qù)。

等再次被涼水潑醒時,敵人已經解開了她的綁繩,她正躺在地上,腦袋木了,鼻子木了,嘴木了,一口、一口的辣椒水從嘴裏、鼻子裏冒出,最後冒出的是(shì)血水。她掙紮了幾次,終于坐了起來,眼前無數的金星在飛舞。

打手們也知(zhī)道李桂蘭再也經不住重刑了,就又(yòu)換上了軟刑。

軟刑,殺人不用刀的軟刑。

打手們把她的雙手都夾上了四棱的鉛筆,纏上了繩子,當繩子收緊時,一陣陣鑽心刻骨的疼痛,令她渾身顫抖不止,她覺得自己的手指骨好像一截截的在折斷。她隻想大聲地喊,隻想大聲地叫。

喊也好,叫也罷,讓她叛變辦不到。

這次刑訊終以敵人的失敗而告終,拖回監牢的李桂蘭遍體鱗傷,雙手十個手指腫脹着,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每頓飯都是(shì)夏志清一口一口地喂她。

當李桂蘭的刑傷略見(jiàn)好轉之時,一場更嚴酷的刑訊又(yòu)開始了。

"吊起來"随着這一聲喊叫,桂蘭又(yòu)被吊到了那個橫梁上,全身的負重都在兩隻手腕上,她感覺渾身好像脫了節,麻繩勒進皮肉裏,手腕折了一般疼痛難忍。

皮鞭子呼呼地響了起來,新傷痕加在舊(jiù)傷痕上,一會就被抽得皮開肉綻,疼啊,挺不住的疼,疼在骨頭疼在肉,疼在五髒六腑……

牙快咬碎了,嘴唇咬出了血,血水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幾回昏死過去(qù),又(yòu)被用一桶桶的涼水潑醒過來。

上大挂沒起作用,鬼子又(yòu)換了刑法,兩個打手拽着她的胳膊,按着她跪在了砸碎的碗碴子上,鮮血頓時染紅了腳下的土地,碗碴子穿透了皮肉,直刺進了她的膝蓋骨,鑽心的疼痛,令她眼前直冒金星。

戰栗,不停地戰栗,心疼得在抖,這軟刑更難挺。

挺住啊,挺住,挺不住也得挺,牙快咬碎了,桂蘭疼得眼前模糊,汗水濕透了她的頭發。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十分鍾……碗碴子完全嵌進了她的膝蓋,她慢(màn)慢(màn)地麻木了。

跪碗碴子又(yòu)沒起作用,鬼子終于動用了他們的撒手锏。

一個打手死死地攥住了桂蘭的手指,另一個打手舉起了鐵錘,他們要給桂蘭釘鐵簽子了。

這時鬼子軍官說話(huà)了:"李桂蘭,你的挺不了這個刑,還是(shì)爲我們工作吧,你要什麽,我們給你什麽。"

李桂蘭渾身在戰栗,她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不!"

"釘,給我釘!"

血水飛濺,鋒利的鐵釺子從桂蘭的指甲縫裏釘了進去(qù),那是(shì)怎樣的一種痛啊,一直痛到心裏,痛到每一根神經,痛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桂蘭終于忍不住了,她大聲地慘叫着。

那慘叫的聲音像哭,像喊,像嚎,讓人沒法聽(tīng)。

"停——"

鬼子軍官發話(huà)了,聽(tīng)了桂蘭的慘叫聲,他以爲桂蘭可能要投降了。

"怎麽樣?李桂蘭,你地同意爲我們工作了嗎(ma)?"

李桂蘭低聲地嗚咽着、喘息着、顫抖着不回答他的話(huà)。

"釘,給我接着釘!"

又(yòu)一根鐵釺子釘了進去(qù),李桂蘭昏死了過去(qù)……

在僞湯原縣的日本憲兵隊裏,李桂蘭知(zhī)道了什麽是(shì)人間地獄,什麽叫生不如死。她說:上刑那會兒,她想到了死,她願意去(qù)死,死要比活着容易。

而刑訊過後,當被敵人像一具屍體一樣扔回牢房以後,所要忍受的将是(shì)無休止的、不間斷的刑傷折磨,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膚的疼痛都讓人不停地戰栗,這個時候是(shì)生不如死。

李桂蘭終于挺過了日本憲兵隊的三堂大刑,敵人說她中毒太深,已經無可救藥。魔鬼們也有疲倦的時候,李桂蘭說:"三堂大刑過後,敵人不審我了,我就等着挨槍子兒了。"

對于所受的酷刑,所挺的刑傷,李桂蘭在劫後餘生的日子裏,不願意說,不願意講,電視裏演日本人審訊抗日志士的鏡頭,她也從來都不看。她後半生聞不得一點汽油的味道,她再不能吃小米飯,因灌辣椒水被敵人用鐵釺子撬牙,三十歲時,她的一口牙就全部掉光,一雙上過大挂和被釘鐵釺子的手,嚴重地扭曲變形。誰看了,都覺得辛痛。

甯死不肯屈服的李桂蘭,當年是(shì)被僞湯原縣憲兵隊以"處以死刑"的判決而解送哈爾濱。當年的《解送書(shū)》現(xiàn)保存在黑龍江省檔案館。

這是(shì)一份塵封了七十餘年的敵僞檔案——《僞湯原縣憲兵分隊1938年7月30日的解送書(shū)》,經專家全文翻譯如下:

關于違反暫行懲治叛徒法嫌疑事件移交事宜的通報

李桂蘭

别名:李奉蘭

原籍:奉天省海城縣城内,居無定所。違反暫行懲治叛徒法。東北抗日聯軍第六軍第四師政治主任吳一(玉)光妻子。東北抗日聯軍第六軍被服廠員(yuán)工(黨員(yuán))。

嫌犯李桂蘭,于當地約學習六個月漢文,二十歲時移居三江省蘿北縣鴨蛋河宋太梨及依蘭縣宏克力南溝等地,務農。昭和十年三月前後,經反日會青年高吉良勸誘,加入湯原縣太平川反日會,向婦女宣傳反日思想,爲了進行婦女反日會組織的活動,加入中國共産黨,任湯原縣窪區委婦女部幹事、依蘭縣委(或區委)婦女部負責人,開展婦女工作。昭和十一年十二月,由于與黨員(yuán)小周的戀愛關系,被撤下來,轉至東北抗日聯軍第六軍被服廠,從事抗日軍服的制作、縫補、洗滌等工作。昭和十二年五月二十九日與東北抗日聯軍第六軍第四師政治主任吳一(玉)光結婚後,屢受共産黨教育,抗日意識愈發強烈,審訊中,雖爲婦女,卻嚴守黨規,頑固拒不交代,性格狡猾陰險,毫無悔改之意,無同情餘地。

…………

這份檔案的分量自不待言,一句"頑固拒不交代",就能知(zhī)道當年的日寇究竟用了多少酷刑,而"雖爲婦女卻嚴守黨規"一句,卻也看出了日本人對一個中國婦女的佩服。

這份檔案是(shì)一份鐵證,它證明了一名女兵對信仰的堅持和對黨的忠誠。

1938年,七月流火(huǒ)之際,李桂蘭被日本憲兵押解到湯原縣南柈子場的碼頭,而後上了一艘小汽船(chuán)前往哈爾濱。此時她認定自己必死無疑,她說:"不就是(shì)個死嗎(ma),沒啥了不起!"

到了哈爾濱的日僞高等法院,僞法官"判處李桂蘭反滿抗日叛國罪有期徒刑十年",後投入哈市道裏模範監獄。時間是(shì)1938年8月10日。

另一種苦難又(yòu)接踵而來,這将是(shì)一場漫長的折磨。道裏監獄中的生活條件異常的惡劣,二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十多平方米的小屋裏,空氣混濁,陰暗潮濕,常年見(jiàn)不到陽光。

睡的是(shì)地鋪,每人隻有半片褥子的地方,夜間躺下時,需側着身子,一個緊靠着一個,幾乎不能翻身。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不少的虱子,到了夜晚跳(tiào)蚤出動,咬得她們整夜不得安甯。

一日三餐吃的全是(shì)高粱米飯加鹹菜,湯是(shì)鹽水清湯,見(jiàn)不到葷腥和蔬菜。獄中的難友(yǒu)最害怕的是(shì)生病,如果生了病,那就慘了,根本沒人理,隻能靠獄友(yǒu)互相(xiàng)照顧。桂蘭剛入獄時,有一個難友(yǒu)生了病,由于得不到及時的治療,病情越來越重,頭天晚上還躺在那裏能說話(huà),可天亮睡醒一看,不知(zhī)她在什麽時候已氣絕身亡,連遺體都僵硬了。

關于"道裏監獄女監",當時的看守韓玉潔是(shì)這樣記述的:

當時道裏監獄是(shì)在中央大街北頭,号稱"模範監獄"。這個監獄裏押有男女犯人二千人左右,案件除反滿抗日的政治犯以外,也有一般刑事犯,五花八門的什麽案件都有。犯人中大部分是(shì)中國人,也拘有日本、朝鮮、俄國等外國犯人。人數不多,住的監号有區别。

每日三餐也有區别,日本犯人吃大米飯;朝鮮犯人借光也吃大米飯;俄國犯人吃黑面包,有菜;中國犯人每人一鋁碗很紅的高粱米飯和鹹菜,吃不飽,一點油水也沒有,得病的人很多。

犯人觸犯獄規必須跪下講話(huà),不許站着。看守人員(yuán)随便踢幾腳、打幾個嘴巴子是(shì)小意思。日本鬼子咬牙切齒地打,兇得叫人見(jiàn)了膽戰心涼。

監獄裏也有接見(jiàn)室,當中隔一層鐵網,家屬探監有規定的日期,探監的時間鐵網内黑外面亮,大家稱之爲"望鄉台"。

一天又(yòu)一天,一年又(yòu)一年,天天咽着那碗煮不爛的高粱米飯,喝(hē)着鹽水清湯,受着非人的折磨,人的意志經受着巨大的考驗。桂蘭多想再見(jiàn)一眼自己朝夕相(xiàng)處、生死與共的戰友(yǒu),多想再聽(tīng)媽媽喊她一聲大丫。

1944年6月的一天,李桂蘭在哈爾濱的日僞監獄裏,終于熬出了頭。由于僞滿洲國皇帝康德訪問日本一路平安;由于日本女人嵯峨浩子生了一個小女孩,僞滿洲國兩次特赦國事犯,減刑三年多,李桂蘭在獄中共蹲了6年7個月零17天。兩千四百多個日日夜夜啊,入獄時剛滿二十歲,出獄時二十七歲。

二十歲正是(shì)人生中最璀璨的年華。十九歲那年她做了一天幸福的新娘,她像一朵美麗的花,剛剛開放(fàng),就被這場罪惡的戰争所摧毀。戰争不僅奪去(qù)了她的丈夫,也奪去(qù)了她的青春與健康。

盡管曆經磨難,李桂蘭還是(shì)幸存了下來,但(dàn)幸存下來的女兵不一定幸運。能夠僥幸留存于人世的女兵們,在曆次運動中都備受懷疑,她們的心理也變得殘缺,因爲她們還活着,而她們的戰友(yǒu)已犧牲,所以就有了一種莫名的愧疚。這是(shì)戰争難以愈合的又(yòu)一個傷口,這是(shì)戰争留下的後遺症。

東北抗聯第七軍的女兵莊鳳曾經說過,這女兵最怕的是(shì)來例假和生孩子。其實應該還有一怕,那就是(shì)被敵人俘虜,被俘的女兵,敵人首先要摧毀的是(shì)你的意志,他們勸你嫁人,而且嫁的是(shì)特務和漢奸,這叫勸降,勸降不成,那就大刑伺候了。若說挺刑和熬刑,女人的韌性不輸男人。可熬到最後,僥幸能活着出獄,對于女兵來說,也不是(shì)噩夢的結束。

出獄後的李桂蘭、李英根、田仲樵、夏志清等人就曾經過得極爲艱難,她們好似離(lí)群的孤雁與組織失去(qù)了聯系,她們爲生活所迫,再次嫁人……

可是(shì)幸存的女兵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shì),她們把曾經的煉獄埋入心底,把青春定格在那場綿延十四年的戰争中,把那段曆史留存于各自的記憶裏。她們不争名利、無怨無悔,甯願淡泊一生。

但(dàn)她們的信念卻一直未曾改變,李桂蘭說:"我這一生啊,就信共産黨。這一輩子淨挨餓了,在老家挨餓,要不哪能來到這天寒地凍的北大荒,到了部隊挨餓,三根腸子,閑了兩根半,出了監獄還是(shì)挨餓,因爲小日本還沒打跑,東北還沒光複。隻有到了共産黨的天下,老百姓才能吃飽飯。"

李桂蘭一家先後有三位親人殉難于那場爲捍衛民族獨立的戰争中,他們是(shì)舅父宋殿雙、長兄李鳳林、丈夫吳玉光,如今三位不朽的英靈都靜靜地安卧在湯原縣的烈士陵園内。

她總是(shì)拿自己和犧牲的親人、戰友(yǒu)相(xiàng)比,她說:"死了的都沒福啊,他們的福都讓我享了。"她覺得自己能活着就該知(zhī)足。

李桂蘭用她最樸素的語言,說出了對共産黨的感激,說出了對新生活的熱愛。她要做的是(shì)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絕不是(shì)亡國奴,她用信仰支撐了自己一生。

但(dàn)她并不懂,她所堅守的是(shì)信仰,她不會說這兩個字。其實,選擇信仰很艱難,堅守信仰更難。在堅守信仰的路上,鋪滿了荊棘,多少抗聯女兵就爲這兩個字付出鮮血和生命。

"高高舉起啊!血紅旗幟,誓不戰勝終不放(fàng)手!"這是(shì)《紅旗歌》裏最後的幾句歌詞,女兵們都會唱(chàng)。

東北抗聯女兵的故事就在母親李桂蘭這裏結束吧,我知(zhī)道還有好多無名無碑的女兵,或流落于民間,或長眠于大山,她們已宛如一縷青煙消泯在曆史風雲深處,我無論如何也寫不全。

我們不能忘,我們不敢忘。這種生的堅強,死的掙紮。

"戰争睡過去(qù)了,但(dàn)是(shì)永遠睜開你們的雙眼。"這是(shì)二戰紀錄片《夜與霧》裏面的一句話(huà),這是(shì)警鍾。

面對着女兵們遠去(qù)的背影,我們唯有向她們緻敬,永遠,永遠……

因爲這是(shì)不能忘卻的記憶!

本文網址:/news/67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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